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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今日大吉》

28. 第 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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暑热方起,阮歆梨便已经有了手软脚软头也昏的感觉,午后刚坐进明正堂,她便立着书本慢慢闭上了眼。

“顾先生,字丑真的也会犯罪么?”

“怎么可能!这肯定是你爹为了劝你练字骗你的!”

堂内一阵哄笑,已经睡蒙的阮歆梨慢慢睁开了眼。

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一旁兴奋的同窗,也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,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。

正前方的席座传来一道清润含笑声:“他爹并没有骗他,字丑真的会犯罪。”

字丑也是罪?

还在困顿摇晃的阮歆梨骤然清醒。

她抬头看向前方,与端坐于太师椅上的顾明池对视个正着。

竟然已经上课了!

刚刚睡醒的阮歆梨心虚地错开视线,顾明池唇畔轻勾继续道:“前朝律令中便有一条规定,参加科举考试。如若考生字迹潦草或成绩太差都要被罚喝墨汁一升。”

“要喝一升墨汁啊!”满堂学生哄吵,更有好奇心旺盛的少年,用指尖蘸了一点墨汁尝了味,皱着五官苦哈哈地呸个不停。

顾明池执起手边戒尺轻敲,堂内逐渐安静下来。

他看着下方学生笑道:“不过那是前朝律令,我朝已经摒弃此令。”

最开始发问的圆脸少年轻轻松了一口气:“那就好,再过两年,我爹铁定要让我去参加科举考试,我可不想喝那臭烘烘的墨汁!”

顾明池看向正在庆幸的少年,眉眼一弯温声道:“我朝新令,凡参加科举者,若字迹潦草,则取消三届考试资格,并将于每届开考时,将该生考卷张贴于院外,以示警醒。”

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少年顿时眼睛圆瞪:“那岂不是既要回家挨揍,还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!”

“秦朗,你就认命吧!你放心,到时候我们一定笑得小声点,给你留些脸面!”

被唤秦朗的少年苦着脸挠了挠自己的脑袋,看着坐在正前方的太子,他有些羡慕道:“好羡慕殿下啊,不用参加科举,也就不用担心被罚了!”

太子浅笑摇头,一旁的沈良朝支着腿回头道:“殿下的字,参加科举也不可能被罚。不勤学苦练,只埋头抱怨又有何用?”

沈良朝的话刺得秦朗脸颊通红,顾明池看了两人一眼点头道:“良朝说得没错,没有谁生来就是文童,都是要靠后天的努力。”

秦朗羞惭低头,顾明池望了一眼挤坐在最后方的一排少年道:“只要你肯用心坚持,就一定会有所收获。你看彦清他们,先前并没有入过学堂,可凭借自己的勤奋,如今也能跟上课程。所以学习在于内勤,而不在外助。”

突然被点明夸赞的后排少年们神情羞赧,年纪稍大的彦清向着顾明池谦虚一礼。

经顾明池这么一说,昏沉大半天的阮歆梨这才留意到后排多了几个同窗。

那个名叫彦清的少年俯腰起身,她看到他面上紧贴的铜铁面具,诧异地靠向坐在旁边的方绾一:“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人?还有那个彦清,他怎么戴着面具来上课?”

方绾一回头同看,贴着阮歆梨小声道:“他们都是盛京院收留的一些孤儿,平日里就在院中做一些杂役之事。闲暇时也会偷听先生们讲课自学。沈太傅知晓了这些事,便准他们以工偿学,无课时便在学院中打杂,有课时可在堂内听学。”

“那个戴面具的少年,本来无名,据说面具之下面容可怖,大家都不愿意与他玩,唤他阿丑。前些日子他被分至太傅院中做事,得了太傅青睐,给他起名彦清,如今就跟在太傅身侧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阮歆梨好奇地盯着少年观察,由于她的打量过于直白,彦清很快便留意到了她的注视。

微微怔愣后,面具后那双琥珀色瞳眸轻弯,隔着冰冷的面具,阮歆梨却感受出了他的温和笑意。

见阮歆梨还在后看,方绾一轻声问道:“你在看什么?”

阮歆梨转回头道: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他也没大家说得那般可怕。而且......”

回想彦清那双温和的瞳眸,她抿着唇迟疑道:“我感觉他有点眼熟。”

“嗯?你说彦清么?”方绾一摇摇头道:“应该不会吧,若非在盛京院内,他与你应当也没有见面的机会。”

想想自己每次出门都被看得紧紧的,阮歆梨点点头:“说得也是。”

看到中间靠在一起低语的两颗小脑袋,顾明池敲了敲桌面轻咳道:“好了,方才说得那些不过是东盛律令的细微一点,往后我会与你们细致探讨。”

“顾先生!反正今日还有些时间,您可以和我们说说您经手过的一些案子么!”

说条文律令,堂下的学生便昏昏欲睡。一说案子,这些少年们立刻提起了精神。

顾明池瞥了眼同样来了兴趣的阮歆梨,眸珠轻转,顺着这些少年的意道:“那我便说一个老前辈办过的案子吧。”

“恒原府的高府尹屡破奇案,他破案的手法也是与众不同。通常我们都是以证据线索为引,一步接一步地探查,可他断案却是靠与神通灵。”

堂下喧哗骤响,顾明池睨了眼瞳眸晶亮的阮歆梨,唇角慢慢勾起:“林源村曾有一案,一家三口皆在深夜被人割颈杀害。经过勘查,线索只有留在泥土地上的半枚脚印,以及每具尸体的衣领皆有湿意。”

“那凭脚印不就能找到了么?”

秦朗刚说完,沈良朝就皱眉反驳道:“只半枚脚印无异于大海捞针,如此定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人力。”

顾明池轻轻点头:“不错,但高府尹只用了半个时辰便破了此案。”

阮歆梨听得起劲,半截身子都趴上了桌面,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明池。

见鱼差不多已经上钩了,顾明池慢慢收线道:“当时,高府尹摸了摸死者潮湿的衣领便道‘衣有湿意,临水,此事当问水神’。他掐指问神,便测出那日吉位于东南方,遂带人往东南方寻去。结果竟真在东南河边遇着了一个渔夫,手中渔刀带血,脚下草鞋纹印正与那半枚脚印相合,此案告破。”

少年们半张着嘴甚是诧异,没想到还有这么神奇的破案之法。

当即便有急性子的学生询问道:“先生,这问神之法当真有用?”

顾明池没有直接解答,故意卖关子道:“日后你们见着高府尹,可自行询问。”

半趴在桌面上的阮歆梨,探起身子好奇道:“顾先生,那高府尹是怎么向水神问出吉位的呀!”

顾明池展开折扇慢慢道:“那就看是否能与神意相通了。古有问吉之法,抛枝寻向。树枝指往何处,便可去该方向寻找机遇。”

“真的么!”

堂内无树枝,有人拿了笔道:“笔杆是竹制,用它代替可以么?”

顾明池扬了扬眉头道:“可以一试。”

啪嗒啪嗒,笔落桌面的声音不断响起,阮歆梨也抽笔一抛——

笔杆横桌后却又转了半圈,笔尖直指东南方位。

阮歆梨往地面看了几眼,刚刚抛完笔的方绾一好奇道:“怎么了?你在找什么东西么?”

“没......”阮歆梨迟疑道:“刚刚抛笔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。”

方绾一探头细看,除了一颗小石子落在砖缝中,其他什么也没有。

什么东西也没找着,阮歆梨也不再执着。她转回头拿起桌上的笔,准备再试一次!

悄悄收回手的顾明池起身下巡,走至阮歆梨身边时,落扇挡住了她已经再次抬起的手:“问神之事,心诚则灵,一日不可多问,一事不可多求。”

阮歆梨眨了眨眼,收回手仰头道:“那阿梨刚刚抛出的笔指向东南,这是不是说明今日东南方便是阿梨的吉位?”

顾明池顿了片刻:“或许吧。”

阮歆梨美滋滋地收了笔,等今日散学,她就往东南方走走看!

钟声三响,众人向今日授课的顾明池致谢道别。

今日是入学第六天,明日休息。急着回家的阮歆梨拉着方绾一,便匆匆往住戎秀居跑去。

学生走了大半,明正堂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
顾明池将桌案收拾整齐,两道身影挡住了斜射进来的光影。

两个少年身形相仿,只是一人金冠锦袍,一人铁面粗衣。

顾明池看着站在身前的太子与彦清,放下手中书籍道:“有什么疑问么?”

太子伸手礼让,彦清亦是,互相推让几回后,顾明池做主,指了指彦清道:“既然殿下有意相让,你便先说吧。”

彦清客气一礼,这才看向顾明池道:“先生方才所说的案子,并非是真的依赖什么神明指示吧?”

太子认同点头,顾明池弯眸笑道:“那你们觉得高府尹是如何破案的?”

彦清顿了顿,有些不确定道:“学生斗胆猜测,应是与那半枚脚印有关。”

顾明池没有接话,只抬手示意他继续道。

彦清喉间一滚,鼓足勇气稳声分析道:“案子发生在恒原府,结合位置与林源村之名,学生猜测,林源村应是一个依山临水的村落,村中当有村民以打渔为生。”

“被杀的村民家中地上留有半枚脚印,渔民多穿草鞋,想来高府尹根据那半枚草鞋的纹印,已经推测出杀人者应是村中渔夫。”

“屋中留有脚印,说明杀人之夜可能有风雨,若是渔夫,第二日极有可能会去河边打渔。当地河流东西走向,所以高府尹才言吉位东南,实际就是为了去河边巧遇渔夫。”

彦清一一分析,顾明池尚未评价,太子已先一步赞叹道:“妙也!彦清兄说得甚是有理!”

太子的热情夸赞,令内敛的彦清手足无措。尽管脸上覆着铁面看不清神色,但露在面具外的泛红耳尖,将他的窘迫羞涩暴露无遗。

顾明池轻浅一笑,又看向太子询问道:“殿下呢?你对此案又有何看法?”

太子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我不及彦清兄那般细致,没有想到结合位置、地名这些细节。只是猜测高府尹可能是从死者身上的湿意猜出了杀人者的身份。”

彦清满目求知,太子温和笑道:“顾先生方才提及,那渔夫是用渔刀杀的人,渔刀常用来打理鱼虾,想来也是腥味浓重,我便猜测死者的伤口附近应当也是留下了腥臭之味。”

彦清眸中恍然,顾明池轻轻抚掌:“认真心细,你们想得已是极好。”

虽是夸赞,俩人也听出了顾明池的言外之意,当即心虚求问:“还请先生指点学生思虑不周之处。”

“渔刀带有鱼腥味不假,可割颈杀人,死者身上也会有浓郁的血腥之味,会遮掩住刀口附近的鱼腥味。”

“那半枚鞋印可以判断为草鞋所留,但你也猜测到杀人之夜有风雨,那即使不是渔夫,为了出行方便也可能会穿着蓑衣草鞋,而不能只以此为证据断定身份。”

顾明池看向俩人耐心教导:“所以断案须得谨慎全面,而不能只依赖某一线索。若是将你们二人方才想到的那些线索整合,那么确定犯人的条件便会更加明晰无误。”

太子与彦清拱手谢礼,顾明池摆手一笑。

“学生还有一事不明。”太子不解道:“高府尹明明是以线索推断,又缘何要假借玄学之术来断案?”

“因为恒原府地处南域,那边的人对神明的信仰远超我们的想象。若能

借神明之意,许多事情做起来会更方便。”

听完顾明池的解释,彦清有些茫然:“既是如此,那先生方才在课上为何不明说高府尹真正的断案之法?”

想起阮歆梨当时的兴奋劲,顾明池面不改色道:“这是我留给大家的一道题,待课程结束时会算入考核之中,你们莫要对外言说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太子和彦清不禁有些庆幸,幸好今日散学留了下来。

顾明池从自己的书中抽出一本刑部前辈的手札,他将书册递于二人道:“你们若是对探案有兴趣,可以翻阅一下这本手札。”

两名少年同时伸手,看到一旁白净的手指,彦清慢慢缩回了手。

太子将书接在手中,随即一笑,抬手轻揽住彦清的肩膀:“你今日可还有其他事?若是无事便随我回东宫吧,今夜我们一起看手札,还能共同讨论一二!”

彦清怔了半晌,看着太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,匆忙回神欲拒。

“太子相邀,你若无事只管随他去便是。”

人生难得一知己,陛下送太子来盛京院,本就是为了让他多亲近未来的子臣。

彦清是根好苗子,顾明池倒也乐得促成这二人做好友。

“是啊!你只管与我同回,太傅与司业那边,我会去打招呼。”

看出彦清的拘谨,太子兀自揽了他往外走去。

顾明池看着俩人并排离开,倏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与景明帝。

沉默良久,他慢慢走至了阮歆梨的桌旁。

砖缝内小小的石子嵌于其中,他抬脚轻碾,将这枚自己偷偷丢出的石子碾化成灰。

差不多该去收鱼了。

*

盛京院门口停着各家的马车,先前林枝意承诺过,今日要和阿爹一起来接她。

然而马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去,蹲在门口的阮歆梨也没有看到自己爹娘的身影。

“珍儿,你有看到阿爹阿娘么?”

阮歆梨踮着脚往自家的方向望去,珍儿也疑惑摇头:“珍儿也没看到,将军与老爷应当不会忘记才是。”

又等了许久,既没看到爹娘,也没看到自家的马车,看到同窗陆续被接走,阮歆梨不禁有些失落。

“阿梨!”

马车尚未停稳,半探出身的阮怀轩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,他看着情绪低落的阮歆梨,蹲下身赔笑相哄道:“在都堂耽搁了一会,来晚了,你别生哥哥的气啊!”

第一次独自离家几日,不见时还好,这会看到家人,那种酸涩的思念感突然就涌了上来。

阮歆梨抽了抽鼻翼,伸手环住阮怀轩的脖颈道:“你再不来,阿梨就要饿死了!”

“是哥哥不好!说,想吃什么,哥哥带你去买!”

阮怀轩抱起阮歆梨走了几步,颠了颠手臂又歪头打量了一眼:“看来在学院里过得不错啊,人长高了,也变重了。”

说完还故意哼哼了两声,明白阮怀轩是在打趣她像小猪,阮歆梨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吼道:“我是猪,那你也一样!是猪哥哥!”

阮怀轩开心大笑,阮歆梨收了手疑惑道:“为什么是你来接我,阿爹阿娘呢?”

开怀的笑声一顿,阮怀轩打了个马虎眼道:“阿爹阿娘有事,今日来不了,他们在家等你呢,等回家就能见着了!”

“哦。”阮歆梨觉得阮怀轩的神情怪怪的,但是他说阿爹阿娘都在家,那应该就没什么。

想起林枝意之前被偷盗去的符印,阮歆梨还是有些担心。

不过既然那是假印,应该就不会给阿娘带来什么麻烦了吧!

趴在马车的窗户边,阮歆梨摇着脑袋一路玩看。

直到看到自家门口多了许多不认识的守卫,她才察觉出一些异样:“哥哥,门口怎么多了这么多守卫?他们是哪来的?”

阮怀轩看着门口多出的禁卫军,支支吾吾糊弄道:“他们是新来的,过几日便会离开。”

“这是......禁卫军?”阮歆梨看着他们身上的金色鳞甲,想起太子身边的侍卫道:“他们是宫中的人?”

阮怀轩没想到自家妹妹会认识禁卫军,还没想好怎么解释,阮歆梨已经急道:“他们守在这,是不是和阿娘有关!阿娘她怎么了?”

小姑娘的眼睛说红就红,阮怀轩赶紧哄着她明说道:“你别急!阿娘没事,只是被陛下禁足一月而已!”

阮歆梨神情怔愣,明白禁足是阿娘挨了罚。

“真的只是禁足?”

阮怀轩轻声叹气:“是,只是禁足,再过些时日便好,这几日阿爹都在院中陪着她。”

“那我去看看阿娘!”

阮怀轩一把拽住阮歆梨,摸了摸她的发顶劝道:“明日吧,你现在过去问,只怕阿娘刚刚好些的心情又要变糟。”

阮歆梨眸中光亮微暗,慢慢点了点头。

“好了,在学院几日,应该也累了吧,先进去休息,晚点我再带你去街上转转。”

出门玩耍也并不能激起阮歆梨多少情绪,她沮丧地回到屋中,不明白明明已经破了凶兆,结果阿娘还是挨了罚。

情绪低落地收拾着自己带回来的小包裹,看到如今空着的琉璃盏,她倏然想起了今日课上顾明池说得话——

若与神意相通,前往吉位或许会有好机遇。

阮歆梨抱着琉璃盏暗暗思忖,死马当活马医,去碰一碰运气也没什么不可,说不准她真能撞上什么机遇,去弄明白琉璃盏的签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
她今日的吉位是什么方向来着......

对,东南方!

那她就往东南方去碰一碰!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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