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在国子监开小卖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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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就年久失修的门扇被拍得震天响,不结实的门轴里簌簌掉灰、嘎吱响,催账和尚还没把姚家的门拍开,倒把巷子里其他人家的门窗拍得次第而开,探出好些睡眼惺忪的好奇脑袋。
连半条巷子外、一大早站在自家门前反复噫吁嚱的小童子都惊诧地伸长了脖子。
姚家名声已够遭了,姚如意赶忙过去将门闩卸下:“这便来了!”
一打开,她愣了一下。
穷凶极恶的讨债人没见着,门前只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,光溜脑袋绿豆眼,身上浆洗得挺括的灰蓝僧衣裹着炊饼般浑圆的胖身子。
许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开门,姚如意猛地拉开门时,这小胖和尚竟踉跄着险些摔进来。
之后他连忙稳住身形,旋即站直,绷着一副稚气未脱的面皮,飞快瞥了眼姚如意,轻咳一声,肃穆地从怀中掏出一卷字迹满满的厚实册子来。
姚如意瞧见那厚叠纸笺,还以为姚家欠了那么多钱,眼珠子差点瞪出来。
谁知,那小和尚也不知打哪儿学的做派,老气横秋地把食指伸进嘴里蘸了蘸,捻开一页纸,一字一句照念道:“咳咳,姚檀越,小僧乃是兴国寺长生库监院座下大弟子,我师父说了!你家已积欠仨月利钱未还,寺里念在往日你还账及时,也已宽限了几次。若今儿再推诿,便要将你家房契的副册递送到衙门里去,着勾押官来收宅抵债。你快还钱吧!”
好僵硬的催债话术……姚如意抬眼看了看巷子里好奇投过来的诸多视线,忙扬声表态道:“正欲偿还,何曾推诿?”
小和尚也愣了愣,未料到欠债人这么好说话似的,低头看向手中小册,说了声稍等,忙又蘸口水翻过几页,总算找到对应的说法,又板起脸接着照本宣科道:“善哉善哉,早该如此。那……今日当清还本息三十五贯八百二十六文,一文都不能少。”
姚如意哭笑不得:“小师父还是进来说话吧。”
她侧身让出门来。
小和尚挠挠光头,道了声叨扰便进来了。
一进门,他便东张西望,看姚家四壁萧然,桌上不过咸菜米粥,四下里还满是药味,扭头再端详姚如意那张苍白犹带病气的脸时,目中竟浮起两分错愕三分同情五分后悔。满脸写着:小僧也不知你个官宦人家能穷成这样啊?
姚如意都快被他逗笑了,头一回见人这样催账的。
她请小和尚坐下,斟上粗茶,又问道,“敢问小师父法号?”
“小僧无畔。”小和尚将账册置于案上,煞有介事地挺起胸膛,“我师父给我取的,取自《坛经》‘心量广大,无有边畔’。”还怕如意听不懂,顿了顿,又追加解释:“意为无边无际、佛法永存。”
对上他那双嵌在白胖脸上、骄傲的绿豆小眼,姚如意只好干巴巴地跟着夸道:“真是好名字。”
无畔这才满意。
这小和尚原主好像没见过……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一圈,搜索无果。原主留下的记忆太碎了,她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。甚至,姚家究竟欠了多少钱,为什么欠钱,原主竟也是不大清楚的。她好似一直任性地活在自己封闭真空的世界里,而姚爷爷也没将这些生计艰难的事情特意告诉过她。
长辈将外头的风吹雨斜都一肩挑起,她被护在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,这才会因几句酸话、一场病便觉天塌地陷。或许原主从不知道外头的世道究竟多么险恶吧?她见识过的人和事实在太过有限。
但就小和尚这生疏的催债表现,姚如意也能试探了,她问道:“小师父这样善心之人,我从前竟好似从没见过,小师父可是头回在外行走?”
无畔挺老实地点头:“今儿兴国寺办法会,我师父忙着不得空,便派我来跑腿儿。他说我也该历练历练了。”
这也是个叫师父养得很有些天真的和尚,不过人家现已被派出门历练了,这才是正理啊……
姚如意有些黯然地点点头,又接着询问道:“真是对不住啊小师父,我家并非刻意拖欠利钱,先前我阿爷中风病倒了,躺了近一月,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,谁知前阵子取暖时我爷孙俩又不慎叫煤烟熏倒,又将养了半月才算好起来,这才耽搁了还账的事……你方才说欠了多少钱?你与我核算核算,若是钱银数额无误,我这便去取来。”
无畔一听更露出些尴尬。他头一回出来催债,自然想着要装得凶狠些,才不会叫人戏耍小看,但……早知这姚家过得这么凄然,方才他便小声些拍门了,如今倒显得他有些无礼……
不过同情归同情,钱还是要的,否则回去师父可饶不了他。他忙从怀里掏出个油津津的红印文书来:“我师父说了,仨月利钱加罚息共三十五贯。这是当初你家与寺里签的质押契书,你且看看,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,这白纸黑字都写着的。”
姚如意接过来一看,傻眼了。
上面写着姚家这间坐落在国子监后巷的小破宅子,当初竟然贷了一千一百四十余贯的房贷!
且这宅子还是和别家合买的。
房契上写得很清楚,这宅子原本是三进大宅,故主是个权贵,犯罪抄家后,房宅便被劈做两户分别出售。前头两进被姚爷爷的前同僚林逐买了,姚家花了一千多贯拥有的仅是后罩房兼后院那一进。位置虽不错,但老旧得很。
难怪姚如意总觉着屋子后头那堵墙砖色新一些,原是隔断林姚两家的界墙——不是,这样的老破小都要一千多贯??
这什么房价,也忒高了!
不过仔细想想也是,姚家买的这三分之一宅,类比起来大概是……后世首都中心紧挨着北大附小附中和北大本校的学区房……忽然又释然了。
至于契书里和姚家合买房子的林家,原主记忆里似乎也有点印象,那林逐原本是国子监的主事,还是姚爷爷这暴脾气为数不多的忘年交,他有个儿子唤林闻安,小时便由姚爷爷启蒙教导,是个远近闻名的天才神童,十七岁便登进士第,拜为东宫侍读,前途无量。
因“教出个十七岁进士”的关系,姚爷爷当初也是声名远播,不少人来求他指点学问,林家人与其他国子监门生也都时常出入姚家,似乎就成了被邓家用来攻讦原主的那些个“外男”。
不过隔壁此时并没人在家。
原主混乱的记忆中很多次都出现过姚爷爷为林闻安的叹息难过。原来这个天才已如流星陨落,他曾被书里潦草提过一嘴的宫变中遭晋王叛党搜捕入狱饱受酷刑,据传伤得极重,几乎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,因他家乡抚州的气候温暖舒适些,林逐前些年便辞官带妻儿回乡养伤去了。
他家离开前将钥匙留给姚爷爷,还托他帮忙看顾宅子。
不过这不重要。这些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在姚如意脑海中一闪而过,又渐渐深埋。
弄清自家欠了多少钱后,姚如意反倒安定了。她仔细询问无畔每月要还多少债务,无畔一时答不上来,又慌张地翻找他师父给他准备那本催账册子,最后磕磕绊绊地和姚如意说了一大堆,把她绕得云里雾里,只能不断追问。
艰难地谈了约莫两刻钟,姚如意终于闹明白了——姚家与兴国寺是“约期贷金”,类似后世银行等额本息的贷款方式。
这一千一百余贯钱里,姚家其实只和兴国寺借了八百贯不到,但年利率有百分之五,与寺庙约定好了十五年内还清,所以连本带息一共就有一千一百多贯,如今姚家已偿还八年。
姚如意还仗着无畔年纪轻,旁敲侧击地打探了一下姚家这穷得裤穿洞的,怎么能贷那么多钱出来?还有,这兴国寺怎么跟大财主似的那么有钱,寺庙做这种长期贷款生意都不怕姚家跑路吗?
“先前姚大人乃国子监祭酒,又有多位大人为其作保,还有房契抵押,自然能贷出大额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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